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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八年春 始——二〇一九年春 終。

【卜凡×小鬼】三年竹马 (下)

(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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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酷盖当然要干酷盖该干的事儿。

卜凡凡觉得王琳凯似乎是做到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高二王琳凯和卜凡凡开始住校,按成绩排名分配的宿舍自然成为了两个小学渣友谊升级的温床。两个人成天一块儿起晚,在宿舍叮里咣啷地洗漱,掐着点儿争分夺秒地跑进教室,从怀里摸出前一天晚上准备的早餐面包在早自习上啃。

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起。可是最近卜凡凡觉得王琳凯不对劲。

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呢?以前王琳凯虽然爱睡觉,但没有到时时刻刻趴下就着的地步,而且他好像是越睡越困,黑眼圈儿重的要掉到下巴上。最可疑的是,王琳凯开始穿夏季校服了。

王琳凯不喜欢穿夏季校服,他嫌那个古板的蓝色翻领太难看,所以总是穿自己的衣服,外面再套一件垮大垮大的校服外套。王琳凯曾经非常到位地总结过“要说时尚还是校服最时尚,吊裆裤蝙蝠衫儿的”。但是最近他不穿时尚的校服外套,也不穿自己的衣服,早起就把夏季校服往身上一扯。

可他脏衣服的数量不减反增。卜凡凡在洗衣房看到王琳凯的一盆衣服,伸手翻了翻。

有好几件,都脏兮兮的,有刮破的痕迹。

这人干嘛呢?


卜凡凡脑子里一下闪过黑帮打架的场景,一下又闪过社会大哥收保护费的场景。


但王琳凯不像好欺负的软柿子呀?卜凡凡存了疑惑,王琳凯没跟他说,他就也没直接去问,偷偷自己留心。其实他是有点生气的。



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





晚上卜凡凡侧耳听着隔壁床的动静,瞪着眼睛撑到一点多,实在有些撑不住了,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突然,王琳凯的床很轻地吱呀一声,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翻下来,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举着微弱的手机光往外走。


果然,果然,他有秘密。


卜凡凡 一时间心情复杂,抿着嘴下床,胡乱把衣服一套,推门出去悄悄地在后面跟着。 



王琳凯轻车熟路,穿过长长的宿舍走廊,从尽头的窗户翻了出去。

得亏我们这是一楼。卜凡凡费劲地把两条长腿塞进不大的窗户里,努力往下溜的时候这么想。


很快卜凡凡就知道王琳凯的衣服为什么破了,因为他看见王琳凯拨开图书馆后面低矮的树丛,朝着那道灰扑扑的墙走了过去。



“王琳凯!你干嘛呢!”

卜凡凡在后面紧跑了两步,压着声音喊他。

王琳凯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的姿势像只受惊的小猴子。

“谁啊?你谁啊?”

卜凡凡举起手机照着自己的脸。

“我。”

“我靠,吓我一跳。”王琳凯放松下来,“你咋来了?”

卜凡凡没答他的话,踩着树枝嘎吱嘎吱地走过去,低着头凉凉地瞅他一眼。

“你干嘛呢?”

“……去练舞。”王琳凯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

“干啥?”

“练舞!”





王琳凯带卜凡凡去了他练舞的舞房。一整面墙的大镜子,光滑的木质地板,月光从一扇小窗户投进来,映得王琳凯在地上的影子单薄又瘦弱,可他的舞蹈动作又确确实实干脆利落,带着少年的爽利劲儿。这其实有点矛盾。

矛盾,但还是很好看。

卜凡凡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看王琳凯跳舞,趁一首歌结束的时候向他提问。

“你干嘛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儿练舞啊?不困吗?”

王琳凯一个跪滑坐到卜凡凡身边,拧开一瓶矿泉水。

“困啊,贼困,困死了!”他笑嘻嘻地喝一口水,“困也得练啊,我打算艺考了。”

“……啊?”

“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成绩太差了,高考可没人给我抄答案,是吧,恩人?”王琳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得得嗖嗖,可说出来的话像他又不像他。



两个人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默。



“这么挺好的。”卜凡凡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大真切,“我成绩也差。”

“要不你也一起呗,你不是也喜欢跳舞,你偷摸儿在被窝里看红房子的视频我都听见了。”

“不行啊,我妈不让。”卜凡凡干巴巴地摆手,“她说我家有我哥一个搞音乐的就够闹心的了,她不可能让家里出俩败家子儿,让我老老实实学习。”卜凡凡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一股酸劲冲上鼻头,憋的眼眶也发了热。

为什么哥哥去做了摇滚自己就不能选择喜欢的路了呢,这么其实很不公平不是吗?况且,“我好像真的不是学习的料。”

王琳凯听出卜凡语气中的沮丧,把脸凑过去安慰他,“没事儿,我爸妈也觉得我是小流氓。”

卜凡凡又有点想笑,这算是哪门子安慰?

“我妈还说我不争气。”卜凡凡补充到。

“我爸说我穿得乱七八糟给他丢人。”王琳凯不甘示弱。

“我妈说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就上码头开船去。”

“我爸还说我要是再考倒数就把我送回厦门去鼓浪屿当导游呢!”

“老师都说要放弃我了。”

“嘁,我爸妈、老师、外加几个舅舅姑妈和二姨早就放弃我了!”


突如其来的battle听起来滑稽又心酸,两个孩子没心没肺地在光线微弱的舞房咯咯地笑起来。



“诶王琳凯,你以后打算干嘛啊?”


“我啊,不知道,大概是个地下舞团教跳舞的吧,也可能去搞搞音乐,参加个节目什么的,到时候就有一群小妹妹追着我要签名哈哈哈哈哈。”


“……嗯,不错,想得挺美。”


“你呢?”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没想过呢。”




听十八岁的少年聊未来是件顶有意思的事儿。


聊不出个所以然,一切都太未知,未知的东西可怕又可爱,因为有无限种可能。小少年呢,就像个单薄的骑士,执一柄细软的小剑,凭着一腔孤勇站在泼天的重重雨幕前,那庞大的未来就隐在漆黑的浓云之后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可骑士还是要冲过去呀,是黑暗后的光明也好,是更黑暗的黑暗也好,总还是要披荆斩棘地冲过去,然后抖抖身上的水向后来的人挥挥手,说你看,未来不就是这样嘛,我已经到啦。


所以十八岁的少年其实是世界上最最勇敢的人。




王琳凯和卜凡凡趁着天还没亮翻回了宿舍,卜凡凡的衣服也刮破了,跟王琳凯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卜凡凡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不知道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王琳凯在舞房跳舞的样子,卜凡凡在被子里自言自语。 


“王琳凯,你以后肯定能过得很好,真的,你巨厉害,巨酷。”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隔壁床的当事人。

那孩子好像困得不行,已经睡着了。

卜凡凡把头转回来,又往被子里缩缩。

可是你一点也不厉害,也不酷。

这句是对他自己说的。





07

王琳凯去艺考了。

卜凡凡留在学校里,他失去了同桌,日子开始变得单调又无趣。


好在高三恰恰需要单调和无趣。


卜凡凡把漫画书收拾起来,摘掉了被王琳凯大肆赞扬的黑色耳钉,每天按时到教室,一头埋进厚厚的一沓卷子里,两天用完一支笔芯,做着所有高三生该做的事。


除了特别思念一个人。


王琳凯不在的日子里,卜凡凡看到西游记都觉得亲切,看到“猴”这个字都要恍惚。卜凡凡烦得要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儿,看着王琳凯空荡荡的床铺怒火中烧,抬脚使劲儿踹了一下。不太结实的架子床摇摇欲坠,睡在上铺的无辜室友躺枪,战战兢兢地探出头问他怎么了。

卜凡凡绷着脸看着床沿上的脚印,看了一会儿又到处找卫生纸来擦,边擦边抬头回室友的话。

“没什么,有只虫子。”

在我心里钻来钻去的,好烦,烦死了。




卜凡凡一语成谶,夏天又快到了,周围的虫子真的格外多起来。

卜凡凡特别招蚊子,又特别爱留疤,睡一觉起来身上总有些奇奇怪怪又青又红的印子。但幸亏世界规规矩矩地遵循质量守恒定律,当身上有虫子爬来爬去时,心里的虫子也就不见了。王琳凯在三月底回到了学校。


可惜学校里的氛围太凝重,像大战在即风雨欲来,空气中都裹挟着压抑。王琳凯和卜凡凡还没空感受重逢的喜悦,就被纷至沓来雪片般的卷子淹没了。


现在的时间太宝贵,没有精力分给其他事情。事到如今再不良的不良也明白这个道理,两个人也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刷题改题再刷题。学校安排的小型模拟考从两周一次提高到一周一次,最后再到一周三次,感觉时时刻刻都在考试。在考试间隙分享一包奥利奥成了王琳凯和卜凡凡最后一点休闲时光。





三模结束,卜凡凡考得不是很好。

王琳凯自作主张在今天的休闲时光中增加了两听芬达。


“看,生日蛋糕味儿的奥利奥,新出的,酷不酷?”

王琳凯转着一包饼干像转话筒,举到卜凡凡嘴边采访他。

卜凡凡接过来撕开包装尝了一块。

“啧,真难吃,稀巴烂。”说着又呷呷嘴,“比我成绩还烂。”

王琳凯惊讶地咦了一声,也拿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嚼。



“还行啊,不是很烂。” 



也说饼干,也说成绩。


卜凡凡苦笑了一下,“我估计真考不上大学了,以后来码头找我吧,你来坐船我不收你钱。”

王琳凯笑出了声,“那感情好,可你还是别去开船吧,我有点晕船。”

卜凡凡也想笑,“没听说过。你啥时候这么柔弱了?”

王琳凯打开芬达喝了一口,看着卜凡凡的眼神挺认真,“说真的,你这么高,其实可以去当模特的,北京服装学院听过么,好像挺好的,一本呢。”

卜凡凡也喝芬达,咕咚咕咚两大口,“是挺好,一本,能不好么。您倒是会说,一张嘴给我支首都去了,我也得考得上啊!”

“因为我艺考也考的北京的学校,考的还可以,应该能进。”王琳凯低头转着自己的手表,“北京还挺好的,很漂亮,玩儿的地方也挺多,你要是来了咱俩可以一块儿去后海,后海你知道吧,一溜街的酒吧,贼酷,我这回没成年没去成。哦,还有,那儿还有好多搞地下音乐的,我最近很喜欢rap,也想去看看。”


卜凡凡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教室里这么吵,有搬桌子挪椅子的声音,有问题讲题的声音,有翻动卷子的声音,有书本掉到地上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可此时此刻卜凡凡的世界里好像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被按了淡化减弱,独独眼前这人的喋喋不休听起来格外震耳。


哎,眼前人。


他有着干净清晰的鬓角,漂亮的小扇形双眼皮,鼻子秀气又高挺,一刻不停歇的嘴巴是好看的嫩粉色,下颌线清瘦柔和,一段白白净净的脖颈上有个蚊子咬的小红包。这样一个人,现在正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为自己安排的未来里,有他的存在。


这样可爱的话,有谁能不心动呢?



可是,可是,这个角度卜凡凡不仅能看见上面那些,还能看见王琳凯精致却不大合时宜的小喉结在随着他说话的幅度颇有存在感的上下滑动。

卜凡凡转过脸去。



他可是男孩儿。




王琳凯说着说着突然伸手碰碰卜凡凡,“哎哎,你看我。”

卜凡凡又转回去看着他。 


王琳凯喝了一口芬达,含在嘴里扬起了头,在喉咙里发出无聊又恶心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又咕咚一下咽下去,眯起眼睛笑得好看又傻气。 


“练弹舌的,厉害不?” 



是男孩儿。可是男孩儿也没什么不好。




卜凡凡笑着打了他一下。





“你加油,好好儿考。”王琳凯成功完成拯救不开心的任务,为今天的对话总结发言。


“嗯,哥哥心里有数儿。”卜凡凡灌完了一听芬达,把易拉罐捏在手里,眯起一只眼睛远远地瞄准垃圾桶,利落地一压手腕儿。

“走你!”




结果当然是没进。






08


但数儿还是有的。


三十天后王琳凯和卜凡凡走出高考考场,最后一科也是英语。两个人在教学楼前紧紧拥抱,然后各自转身,卜凡凡抱着一箱复习资料,王琳凯抱着一箱被刮破的衣服。天气预报说这天青岛有大雨,结果闷了一下午,只在夕阳中温温柔柔地下了一场绚丽的太阳雨。


六十天后王琳凯收到了北京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卜凡凡落榜。两个人在QQ上联系了,但没有通电话。


三个月后王琳凯收拾行李踏上了去北京的动车。卜凡凡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又和好,剪了板寸再次走进学校,开始复读。 



五个月后王琳凯参加了学校的街舞社团,跟着一大帮人去了趟后海,傻兮兮地拍了好多张照片。卜凡凡报了形体课和英语补习班,一边练台步一边背单词。


八个月后王琳凯放寒假回到了青岛,卜凡凡正在为艺考奔波,两个人没能见上面。


一年后王琳凯呼朋引伴地去北京西站接人,朋友们笑嘻嘻地调侃他“谁呀?这么大排面儿?”,王琳凯站在最前头摇头晃脑“没谁,小竹马”。卜凡凡穿得花里胡哨儿从动车上下来,是某位发在朋友圈的穿搭风格,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耀眼得如同天神降临。王琳凯一眼就看到,咧开嘴蹦蹦跳跳地迎上去。





“好久不见啊,卜凡凡!”

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嘴角弯弯,笑得非常、非常好看。

“不是卜凡凡了,是卜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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